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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2. 但行前路(32)二更 但行前路(32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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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2. 但行前路(32)二更 但行前路(32……

但行前路(32)

雙腿一蹬空, 桐桐一下子就驚醒了。

邵敏就在邊上坐著,“林老師,怎麽了?”

桐桐左右看看,這是在飛機上, 睡著了, 又做夢了。

夢見她坐在窗戶邊上, 邊上有兩個老人,那應該是原主的姥姥、姥爺。還有兩個人, 面目是模糊的。她畏縮的看著, 對方不時的給姥姥、姥爺遞了水果、遞飲料, 然後姥姥、姥爺會拿給她吃。

可是, 夢裏這兩人就只是一團影子,看不清楚。

她再去回想那個夢, 竟是難過的鼻子一酸,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。

邵敏嚇了一跳,趕緊轉身看任萍:“任姐……”

任萍要過來,桐桐擺擺手, “沒事……沒事……做夢了, 做噩夢了。”

“快了!飛機快落地了。”任萍就盯著她的臉看,“夢見什麽了?”

“夢見……夢見小時候坐飛機。”

“你小時候坐過飛機?多大?”

不知道!夢裏是個大人的樣子, 但看身邊老人的樣子, 又像是她還小吧!按照莊游的說法, 那一年, 這個孩子五歲。

“坐飛機去哪?”

“京城。”

“看你爸爸?”

“不是!應該是去看病的。”

還要再說話,空姐過來了,蹲在邊上,“女士, 請問是哪裏不是不舒服嗎?需要我們做什麽嗎?”

桐桐問她:“十七八年前,九十年代……你們航空公司空姐的制服是不是藍色條紋的,馬甲是深藍色的,裏面的襯衫是淺藍的,特別淺特別淺的藍?”

空姐楞了一下,然後點頭,“對!我們的制服更換好幾次了。”

那就對了,“謝謝!給我一杯溫水。”

“好的,請您稍等。”

桐桐看著窗外的白雲,她不喜歡這種感覺。

下了飛機,四爺開車來接的。其他人坐石強的車,之前來機場的車還在機場停著呢。桐桐連行李都沒等就先出來了,跟四爺回家。

桐桐坐在副駕駛上,看著車窗外:“我想為原主做點什麽,給她一個交代。”

四爺看她:“是又做夢了?”

嗯!

“你想要給這個孩子一個答案。”

嗯!

四爺點頭,“好!”

在家裏歇了兩天,桐桐撥通了海珍的電話,“你回京城了嗎?”

海珍剛到家,“你知道我不在京城。”

“今天出來一趟吧,我給你發個地址。”

海珍沒有猶豫:“好!你把時間地點發給我。”

掛了電話,桐桐又撥通了莊游的電話,“你在京城嗎?”

“在!出什麽事了嗎?”

“今天出來一趟吧,我給你發個地址。”

“好!”

掛了電話,莊游猜是不是小尹回去說什麽了,這孩子才想見面的。

手機叮咚一響,果然發了一個時間和地址來。

海珍看了一眼,是一家私人俱樂部,她進臥室挑了合適的衣裳,又選了首飾,挑了一款合適的包,重新化了妝這才準備出門。

楊桃穿著睡衣在沙發上靠著,看著後媽出門,就問說:“您要出門呀?”

“嗯!你呆著吧。”

海珍沒交代什麽,準時過去了。

到了大廳,這才看見正在等的莊游:“你怎麽在這裏?”

莊游擡頭,才要說話,就見工作人員過來了,“請問是莊先生和海女士嗎?”

是!

“林小姐在裏面,請您二位進去。”

兩人被帶著轉了好幾個彎,被帶進了一個大廳。

大廳裏一面墻都是玻璃的,順著玻璃墻看進去,一個身材修長曼妙的姑娘一身泳衣站在泳池邊上,然後回頭朝這邊看了一眼,就閉上眼睛直直的朝泳池了跌了下去。

“不要——”

“不要——”

四爺站在角落裏,他看見了這兩人像是瘋了一樣往裏面跑。才是初春的季節,穿著大衣出門還沒來得及脫呢,就這麽整個人都撲了下去。

莊游一手抓著泳池邊的扶手,盡量不叫他自己沈下去,然後伸出另一只手,去托桐桐的頭。

海珍胡亂的在水裏抓著,抓著桐桐的頭發,一個勁的往上拉。

桐桐不掙紮不自救,任由那股子感覺蔓延。水、嗆、睜不開眼,一只手托著她,死命的托著她……水在流,她被沖走了,她聽見有個男人聲嘶力竭的喊:“救我女兒——救我女兒——先救我女兒——”

她聽見有個女人的聲音,“媽媽錯了——媽媽錯了——不學游泳了——不學游泳了——”

一口水嗆出來,她睜開眼,她的口鼻在水面上,頭發被拽著,腦後被人托著。她反手自己抓了邊上護欄,調整了姿勢,站在水裏。再低頭看手,手也不抖了,腿也不抖了。

才站穩,海珍的手就揚起來:“你幹什麽?告訴過你,離水遠點……”

手舉起來了,沒打下去。

泳池裏飄的都是海珍包裏的化妝品,兩人濕漉漉的拽著把手在水裏站著,面色蒼白。

桐桐看向海珍:“我就是想驗證,我在泳池裏溺水,是不是你故意而為,用刺激我的法子嚇唬我爸的。”

海珍楞住了,驚愕的看著面前的孩子。

莊游也楞住了,他先是被‘我爸’兩個字喊的心裏顫了顫,緊跟著就驚訝於這孩子的想法,為什麽她會這麽想。

海珍指著自己的鼻子:“我是你媽!我是你親媽!你是我生的!你溺過水,我就是想叫你學會游泳。你學會游泳了,就不怕水了!你媽我以前不會水,後來也特意去學了。我學會了。”你怎麽能覺得是我有意害你。

說完,她就指著莊游:“是你告訴孩子當年的……”

“沒有!我做噩夢了。”桐桐看著海珍的眼睛,“我做噩夢了,夢見落水了……不像是夢,像是真的。”

海珍抹了一把臉,指著桐桐,然後再指著莊游,“是!當年是我沖動了。可你也得去問問你爸爸,你問問他……問問他那些年我過的是什麽日子。才畢業,結了婚,我就懷了你。以為能當臺柱子的,結果戲還沒排完,正式的舞臺我都沒上,我就沒機會了。生下你,是我心甘情願,我從沒有因為生下你怨恨過你爸爸。

可生了你了,家裏的情況一天不如一天。我在團裏的工作成了搬道具拉大幕,你爸爸在報社又拉不到廣告。你爺爺奶奶常年有慢性病,老兩口帶上我們和你,一家五口,住二十平的平方。夏天漏雨,冬天陰潮……上了廁所,得出門十五分鐘到公廁去。

那種日子一過就是三年,我是怎麽熬的,你懂嗎?你能體諒嗎?可饒是如此,連最後那個容身之處,也因為給你爺爺奶奶和你看病,給賣了。當年我也是天之驕子,我的日子過成那樣,我是什麽滋味?

可我沒把你扔給啥也沒有的你爸,我帶著你了!那時候我能知道你爸後來會發達嗎?把你帶回老家,人家怎麽奚落我的……你又能知道多少?我要不帶著你,我哪裏不能去?為什麽要回老家忍受那些?我要不是舍不下你,我把你扔給你姥姥、姥爺帶,自己去南方,去特區,以我當時的條件,掙不來錢嗎?”

海珍哭的雙眼通紅,“嫁給楊明,你當我真沒後悔過嗎?我後悔的想死一萬次的心都有。你爸跑來要你,多輕巧呀?我什麽都沒有了,我就你了,你爸還要來搶。你那麽小,跟著你爸就有好日子嗎?你爸再婚後,誰真的能照看你?那就死吧!咱娘倆都死了算了。到了那頭,你也還有親媽管……”

莊游沈默了良久才道:“孩子,你游泳溺水這個事,絕對不是你媽有意為之。她應該只是利用了這件事,不叫你跟我接觸……後續是你媽故意的,但前面不是!第一次她帶你跳河……她後悔了!她真的後悔了。要知道後來給你造成那麽大的影響,她就是拿刀割她自己的手腕嚇唬我,也絕對不會拉著你……”

海珍趴在泳池邊上,臉上的妝容早花了,眼線暈染開,臉上兩道黑水在流。

她苦笑著問:“所以,在你的心裏,我這個媽不管做什麽,你都覺得是在害你。自從你忘了我們,到你後來跟我熟悉起來,不排斥開始……你認我這個媽,但從來沒有信任,對不對?”

桐桐沈默了一會子,才道:“所以,我不想回家。”

海珍盯著桐桐的臉,“我每一次打電話,跟你見面……你都很戒備,你覺得我在盤算著賣了你?”

桐桐沒有否認:原身那麽抗拒回家,沒別的,自從幼年忘了父母之後,她哪怕認海珍是媽媽,但再也構建不起來只有嬰幼年才能構建起的,父母和孩子之間依賴的紐帶了。

所以,嚴格意義上來說,“當年那個抱在懷裏的孩子,跟你很親昵,很信任你的孩子,其實在當年落到河裏的時候……就‘夭折’了!後來活著的,是一個戰戰兢兢,努力的適應環境、適應陌生人的孩子,她不是想起你是她媽媽,而是不得不叫你媽媽,認你做媽媽。”

孩子五歲失去和孩子二十二歲失去,哪一個是真的失去。

桐桐覺得,海珍的孩子,在當年,在孩子五歲的那一年,她就失去了。後來長大的孩子,從孩子的心理上來說,從未曾將她當做親生母親。

她扭臉看向莊游,“這次坐飛機回來,在飛機上我又做噩夢了。我夢見坐在窗戶邊上,另一邊是姥姥,再依次是姥爺。另外兩張臉好似在過道另一邊的座位上坐著,但我還是看不清臉。我能記得有人給姥爺、姥姥的手裏遞吃的喝的。遞東西的那只手上有指甲蓋大小的一片黑色胎記。但……就是看不清臉。”

莊游看看自己的左手,左右的虎口處有一片胎記。

桐桐自己撐著跳上了泳池,什麽也沒說,轉身走了。她一邊朝外走一邊在心裏道:聽見了嗎?你有被愛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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